【喻黄】初晴后雨（五）
原作向。有原创人物、私设。慢热。
五
喻文州那边忽然有放晴的迹象，黄少天虽摸不着头脑，精神不觉一振，跟方世镜进门时底气足了不少。
会客室，一张矮茶几，两边相对放着一座沙发两只圆凳。方世镜坐了沙发。黄少天在圆凳上坐下，往旁边一看，赶紧蹦起来，和喻文州一样老实地背手站好。
方世镜单刀直入：“我没弄错吧。昨晚就说好了去医院，今天人是到了，却是糊弄医生去了，病一直拖到现在。”
黄少天心理准备充分，梗着脖子准备挨训，其实还是没觉得自己这个疹子有这么严重。喻文州看他一眼，果然给他说情：“队长，少天他……”
方世镜把茶杯往桌上一磕：“喻文州，你就是这么办事的！”
黄少天愣，喻文州也愣了。喻文州说：“我……”
“昨天是你说要陪黄少天去医院的吧。耽搁了一上午训练，现在结果怎么样——他这疹子长得没法看，而且还没弄出个所以然来。这就是你办的好事！”
无视黄少天要插话，方世镜脸色严肃，滔滔地道：“你知不知道少天对队里来说是什么？他这样子好了则已，一个不好，以后打不了比赛怎么办？你想害了他吗？刚刚我也听到你们吵架了。喻文州，我可以现在就向俱乐部提供队里的意见，你和战队未来的核心选手有矛盾，你觉得队里要重新考虑的是他还是你。”
这番话未免太重。喻文州脸色雪白，沉默了片刻，却是轻轻点头：“对不起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黄少天预备好挨得骂全数落空，正被方世镜这脱靶的重火力轰出了一脑子浆糊，一听喻文州好像是认了，却是立即醒了神：“队长你怎么，怎么——这根本不是喻文州的事啊！”
方世镜断喝一声：“你也知道啊！我刚刚骂得难道不也是你吗？”
在黄少天被转火搞得又是一懵，惊疑不定之时，方世镜转回喻文州，以一无是处为核心继续数落了下去。手里拿的茶杯应该是为之前被安驹推搡出去的中年女人准备的，此时惊堂木一般，一下下地磕着桌子；里头碧莹莹的茶水也可怜，两度易主依然无人问津。
喻文州持续地不做声，脸色越来越白；黄少天倒是几次三番地想要插嘴，奈何方世镜根本不给他机会，而且有些事他也插不上话。
原来喻文州周末是不回家的，他家里人同意他来训练，但不是很想见到他……果然说到了喻文州的手速，他真的提不起来……还有他们配合不够默契，队长说喻文州要承担主要责任……按方队的说法，喻文州赖以生存的战术也根本不成熟……
原来有些事连喻文州也没办法。
水已经溅了一桌子。方世镜平素太温和了，两厢对比，此时的举动言语格外具有刺激性。气头上的话自然不会句句客观，喻文州的问题被揉碎了摊得事无巨细，他的天分他的努力却一句也没有提，连黄少天这个旁听的都开始往义愤填膺发展了，喻文州还是不说话。
“我有没有说错？”偏方世镜还问喻文州。
“没有。”细看才会发现，喻文州在一阵阵细微地发抖。他答完话，深吸一口气，站直了。
喻文州平淡地道：“您没说错。这些问题我都没有解决好。”
“真的，文州，你不能走一般选手的路，就更要明白自己还有多少弱点。刚刚我差点都要把自己说动了……”方世镜却叹了一口气，战队队长的气势随之一落。他按了按太阳穴，忽然温和地道，“你下赛季就要当队长的人了……”
“方队？！”沉寂许久的黄少天跳入两人之间。
他脱口而出之后胸膛起伏，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，看一看方世镜，又转头看喻文州。喻文州吃惊不似作伪，这让他仿佛找到了少许安慰，再向方世镜看来。
方世镜方才的怒色还没有完全消下去，不过这赛季他的脸色也一直没能明朗起来。喻黄二人一瞧之下，见他面上藏不住地露出希冀与疲惫。他看看黄少天又看看喻文州，又像见着棘手事物似的，笑微微地透出些许无奈来。
黄少天的心一再下沉。
“队长，队长……”他不知所措了，下意识央求似的唤。
“去年是老魏，今年是我。你可得比去年更坚强点，蓝雨的未来要靠你们了，”方世镜用这种笑容对他说，“对文州你倒可以放心，你们会一起走很远……”
“你别说了！”黄少天冲他喊，喊完嗓子被堵住了似的，课本上写的话第一次如此鲜活。
如鲠在喉，真的如鲠在喉。
方世镜心情转换倒快，大概察觉自己过于温和了，又迅速把脸一拉：“马上要打三零一，再输咱们就真可以放假了，你们两个懂点事，多少让我清净点吧——黄少天，”他看出黄少天没死心，“你今晚不要训练了，给我回房间去闭门思过。明天一早去医院，别让我说第二遍！”
黄少天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，少见地犹犹豫豫，一会看方世镜，一会看喻文州，两个人他都担心，两个人他都有话想说——即使都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“走吧。”喻文州垂着眼帘低声道。
黄少天一直没动。方世镜是真有点不高兴了。
“你走啊。”喻文州终于看向他，嗓子压低，声音急促起来，并且掩护似的，将他向门口一挡。
黄少天对着他仿佛是动了动嘴唇，最终一缕游魂似的，飘飘忽忽出去了。
黄少天出去，磨砂玻璃门自动合上，室内安静了片刻。
“你坐。”方世镜从眼镜下揉揉眼睛，“当着少天把你骂了。服不服？”
喻文州在圆凳前迟疑了一下：“不服。”
方世镜再一次作势下压，喻文州坐下，解释说：“我是不服事情变成现在这样。您骂我骂得对，我有很多事情还可以做得更好。我还会再努力一些的。”
方世镜笑了：“能这样想就好。你知道的吧，下赛季只要有人批评蓝雨，重点就是你，多得是比我说话还要难听的。”
喻文州面不改色，甚至也笑了一笑：“我知道。我没关系的。”
方世镜却把嘉许之色收了起来。他戴回眼镜，认真看了一眼喻文州，见他对自己说的话毫不犹疑，便又叹一口气：“你啊。都说是比少天懂事，我看你们两个却差不多……我问你，你挨骂，你准备好了，就算你没事吧。你的队员呢？”
喻文州听他问得不寻常，想了想，还是跟着自己的判断：“大家也知道我的情况。”
“知道有什么用。你看到我骂你时少天什么样了？心浮气躁，几乎就没在一处站满三秒钟。别说老沈了，马上把安驹叫下来和他打一场，你觉得他刚刚像是能赢的样子吗？”
喻文州不说话了。方世镜道：“我还想问你，你怎么就和少天吵起来了，还吵这么凶？”
喻文州忽然就有点烦躁：“他。他不好好看病，我劝他去医院，他又和我不耐烦，我一下子就……”
“就没忍住？”方世镜暗暗称奇。他难得见喻文州脸上带有和年龄相称的神情。
如此孩子气。
喻文州回过味来了，被方世镜问得低下头，心里很惭愧。他知道方队希望他和少天好好相处，他答应过，内心里也很愿意。但他还没有做好。
“所以你得总结经验教训。文州啊，当队长不简单的。战术不成熟、技术不成熟，在比赛里好好打磨，我看你和少天都没问题。但你不能把战术当算数来做知道吗？还要用这里。”
方世镜点了点心口：“队员们要信任你，同时要了解你的情况，准备好保护你。你也得这样对他们才行。少天就是很典型的例子。他的本事你是知道的，但要保证好他的发挥，这件事只有战队也就是你来做，无论场上还是场下。你明白吗？”
“不过你们两个也真是有意思，下个楼的功夫，他又护起你来了。这关系到底算好还是不好呢。”方世镜自言自语，喻文州还低着头，听了一笑，是很不好意思的笑法。
方世镜说完也笑了，此事就算揭过。他耐心地等喻文州慢慢思考。
喻文州在心里反复体会这位对他影响至深的前辈的话，只觉拨云见月一般，点中了他长久积累的模糊感受。他不免想到黄少天，想到爱跳脚的安驹和低调处事的郑轩，还有战队里来来往往的众多选手。被某种无形存在牵引着一般，他对着方世镜的眼睛一字一句说话，声音很低，极其近似誓言：
“我会努力。我会想办法保护自己，保护全队……保护少天。”
方世镜向他点头：“说出要做到。”
喻文州没急着点头，默默地还想着什么。从方世镜在训练营注意到他开始，他好像一直就是这样，沉稳安静，不卑不亢，不忧不惧。这孩子就这么慢慢一步一步地朝前走，不知把多少操作远超过他的少年甩在了身后，跟他看中的天才并肩前行。马上该他撑起蓝雨来了，他很幸运，黄少天会帮他很多，反之也一样。
双核，双核……方世镜在心里琢磨魏琛提出的概念。
真有意思，老魏个玩术士的养出了个剑客。至于这小术士，军功章怎么也有我的一半吧。方世镜该骂的骂，该说的说，首次当面把战队未来交付出去，心里一阵轻松。
正胡思乱想之际，喻文州忽然抬起头，问他说：“队长，我要当队长吗？”
他好像听出自己问了个傻问题，脸一红，快速补充道，“我是说您，以后您？”
那关心的神情不是假的。
方世镜心里一软，笑道：“你知道的。”
喻文州没有多说。一问出口，他体会到了黄少天刚刚控制不住要跳起来的感受。即使他和他其实都是知道的。
他还知道方世镜想要看到什么，于是马上把不舍和迟疑收拾起来，肯定地道：“谢谢队长。您的话我都听进去了，我会好好做。”
没走眼，真是好孩子。方世镜想。
喻文州正看着他，话答得虽利落，眼神还有点藏不住。今晚这孩子的表情可是特别丰富。
方世镜对着“亲传弟子”还嫌稚嫩的脸，不觉一阵感慨，说了点心里话：“可惜啊。老魏和我，我们都没有赶上好时候……”
门口蹲着的黄少天眼眶忽然一热，怕人发现一般，手忙脚乱抱着药品袋退到了楼梯上，抓出一瓶喷剂，对着胳膊发泄情绪似的一阵大喷。
文州，还有方队……两个队长，三个队长。
方世镜好像又说了什么，会客室门上喻文州的剪影点了点头。黄少天沉默地抱膝高坐，年轻的胸腔里翻江倒海。
仿佛如有神助。黄少天才坐上去，经理就溜溜达达自下方楼梯口经过，没发现他，敲着会客室的门道：“方队，小喻，聊差不多了？”
经理的“小喻”可不是白叫的，黄少天也是队里挂了号的人，至今还是“小少天啊”，和卢技术员家里八岁的小朋友同属一级。
门开。喻文州起立要走，经理进去冲他摆手：“不用不用，我正好回家。后勤让我帮带个话，说医院那边联系好了。”
方世镜在里面约莫应了。经理夹起包，一只脚踏出门。
黄少天悄悄往上挪了几阶，又见经理回头：“方队啊，还是跟你说一声，这医院是咱们老板投了资，可不是老板开的嘛。知道你爱惜人，可也不能全部开特殊通道呀，人家医院也不能愿意是不是？上回那个皮肤专家号，我可打听了，在外面卖好几千一个呢，这次的也不便宜……”
经理情不自禁地念了几句生意经，又想起来正题：“这回又是个皮肤科的？队里是怎么回事，别传染了吧。”
方世镜大概在里头答了什么。经理惊讶：“哎呦，又是他。什么问题？严重吗……”连问了一大串。经理都没和黄少天本人说过这么多话。
里头应是有人解答。只听经理“哦哦”连声，最后说：“哎呀方队，我刚才就是那么一说。这好钢花在刀刃上，也分情况的嘛。要有下回你可得跟后勤明白说是谁呀。要不我去给少天换上次那个专家号？”
黄少天在暗处睁大眼睛。他从没想到自己其实是个特权阶级。
方世镜肯定是把他办的混蛋事讲了，又听经理笑起来：“原来是这样。这欠揍的熊孩子……不行这话不能说，你们可金贵了，我‘用网络毒害青少年’还嫌不够，只怕晚报社会版等着报我呢——小喻你不怕，下回不用讲理，直接把他踹进医院，我支持你！”
里面不知又说了什么，方世镜喻文州送经理到门口，居然站下交换起玫瑰糠疹治疗经验来了。三名非专业人士公事公办似的，参照的却是道听途说和论坛科普帖，真相与危言耸听混为一谈，场面莫名滑稽，却让黄少天听得坐立难安。
“我骂得难道不也是你吗？”“蓝雨的未来……”方世镜的话在他耳边，异常清晰地回响了起来。
经理确认了玫瑰糠疹不算大病，根据赛程鼓励一下当家选手，又把挑战赛挖人事宜交待得明明白白，一身轻松回家去也。方世镜的意思是喻文州也回去整理一下情绪，喻文州说没关系。
方世镜信喻文州，两人一起上楼回训练室。
上几个台阶，方世镜道：“怎么一股药味？”
喻文州在他身后停步，蹲下去系了鞋带：“好像是有一点。”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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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29-30 4561
冷静两天，一看，又回成长番去了。感觉是把该用在中后期升华中心的情节在开头就写了个光（但我就想这么写……人都没做明白谈不出靠谱的情爱……继续自我催眠）。文前说明添加“慢热”，劝退流重现江湖。
铺垫差不多了，马上进入感情线，再不写我也要被劝退了。。六一节的心愿是在保持原意的基础上写得更有可读性一点。还没有放弃，加油努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