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喻黄】慢三28-29
大学。
出场人物参考原作年龄与阵营，但没有必然联系。
本章大概有原两章长度，仍出于完整考虑不拆。第一节内容在04、11、18节略有照应。
预警：喻文州几乎没有出场。有原创人物。回忆只涉历史，无关情史。
28.
手机忽得一震，黄少天正心不在焉，不小心直接点了接听，看了眼迟疑一下，才放在耳边：“…妈？”
是他爸爸的声音，跟他打个招呼，简洁地说有个快递给他。黄妈妈接过手来话就多了不少：里面有衣服要先洗，被子要怎么晒，是怎么寄的，填了什么地址…
黄少天在冷风里听着听着，忽然有眼眶一热的趋势。他听老妈问到“儿子你那边好吗？”赶紧吸一口气：“挺好的，你放心吧。”
黄妈妈等了一下不见下文，埋怨他不爱和自己说话，又问：“那你同学，那个喻文州呢？”
黄少天声音稍一顿：“他啊，他也很好。上次还说想吃你做的白斩鸡了。”
黄妈妈那边就开心了，说还是人家文州有眼光，你就会嫌弃老妈，乐呵呵地“让你爸跟你说几句”。
他们给黄少天打电话向来是一起开免提。
黄爸爸真是只说了几句，就成了“不爱用手机，我挂了”。黄妈妈在旁边“哎呀”地嫌弃一声，他赶紧又补充说是真不爱用，儿子等你回来，咱们好好聊上一整天。
黄少天一听就笑了，一口答应下来。
他爸爸在对面沉默一下，忽而又开口，慢慢的，好像也是正在构思语言： “小天，你爱交朋友，很好，但和朋友的关系，也要注意把握，互相有一点空间…太近了，也不好。”
黄少天心里忽然“咯噔”一响，没等他仔细反应，黄妈妈从“朋友”进行了发散思维，声音也转为忧心。
她身在远远的几千公里外，却像是替黄少天害疼一样，吸着气，小心翼翼地，只说自己：
“我儿子这么帅，性格也好，又聪明。就是怎么总也不领个女朋友来…给老妈看看呢？”
没再说下去。黄爸爸在旁边好像是拦着她：“儿子有数…”
黄少天猝然抽一口气，根本不知自己随口说了句什么，一把挂断电话仰起头来，不断急促地长长呼吸，连连用力转眼睛，见到云雾分外迷离。
天上无星无月，前路亦茫茫。
隐约是高一或高二的时候，黄少天的同桌是个内向的男孩，总默默的不太说话，成绩也不好，在班上向来没人注意。
黄少天和他就像是两极，为人却仗义，有个什么吃的顺手抓给人家一把，下了课兄弟们都围在他桌边，他聊天里也顺嘴把同桌说进去。
不是拿人开玩笑，真带他进来聊。
到底都是半大男生，互相瞎扯，同桌还是文秀腼腆，至少和黄少天是熟了一点，没事问他个题，黄少天跟个小英雄似的，从没有答不出的时候。
同桌知道还人情，有时帮他打个水记个作业，上课仍不爱听讲，但给黄少天望风望得很认真。
黄少天觉得这家伙也蛮好玩。
慢慢放了学同桌总想拉着他找地方写作业，黄少天挺惊讶说：我早写完了啊。他就挺窘地说，其实是有首诗想给你看看。
诗？
哥们儿没听清似的，嘴里说着“等什么呢”，扯起黄少天就走，路上皱眉：“你小心点啊，那小子该不会是…那个吧。”
黄少天心里忽一动，“啊”了声：哪个？
另一个打他一拳：傻啊你。
他们闹成一团。黄少天笑够了回了家，有点惴惴的不安，后面反而更照顾他同桌一些。
他鼓励同桌多交朋友，说跟女生说话不难，大声胡说就行，她们可爱笑了。
同桌想了想，小心翼翼地说：天哥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啊。
黄少天茫然抓抓头发，心脏忽然有一点发坠：啊…是吗。
再是一片混乱，好像也办了运动会艺术节篮球赛那些乱七八糟、黄少天很出风头、班里一片开心的活动，又好像只是一成不变上课考试，什么也没有。
依稀一幅场景，黄少天坐在家里客厅挽着裤腿，同桌蹲在地上拿棉棒帮他涂碘伏，低头说：“天哥，别上了呗，再扯开多疼啊。”
黄少天还不好意思着：“真不用的…哎你随便涂涂就行了，谢谢啊太谢谢你了…”听了话又笑说：“嗨，咱班要名次的啊，就摔一下，不用当回事。”再眨眨眼：“而且你不觉得一群人在边上嗷嗷叫很好玩吗哈哈哈。”
棉棒突然停了。那男孩子的手发起抖来。
他说天哥，可我…说着浑身都在抖，伸手按住黄少天没伤的腿，仰起脸。
黄少天忽然发现同桌眼眶湿了，就像倒映着清清的水。
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：天哥…我一直…那些女生我才不当回事…你很重要。你…你明白吗。
黄少天睁大眼睛，听得身子都僵了：我，我不…我和你不一样…
同桌一下急了，说求求你就考虑一下，想一下…他说，你也从没去找过女朋友啊。
下一刻黄少天猛得站了起来，一拳挥去。
书房门把手忽然从里转了转，黄爸爸推门出来，边走边戴眼镜，说是看书睡着了，都没听见有人进来。 他向客厅看了看，温和地问：小天，这是你朋友吗？
同桌坐在地上回头，吓得僵在了原地。黄少天看着父亲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，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开始碎裂，“嚓”的一声响。
他一把拽同桌起来，清晰地说：不，是同学。
那男孩子脸色变得雪白。
黄父并没再多问什么，也没怎么留这位“同学”，只在私下劝黄少天“说话顾人颜面”。
黄少天深垂着头，仿佛深有领会，却不是在淘气地装模作样：他有生第一次感到对父亲藏起了什么东西——比他打碎的玻璃和弄丢的书，更重要的东西。
他心里憋着这个莫名的东西，几乎憋出了火气，却没法细想。
第二天一早黄少天进门就窜到一个女生身边。
他那时真是宠儿，三两句软磨硬泡把人家换了走，又说又笑地坐到了自己兄弟身边。
班主任进教室看他俩一皱眉，黄少天二人挤眉弄眼地联手在嘴上拉个拉链，全班都笑出了声。老师也笑了，摆摆手作罢。
黄少天和兄弟互相做个怪相，然后坐正了准备听课，看着好似是志得意满。
然而那些笑语响在他耳边，却被一个无名的黑洞吞没，徒留空荡荡、惴惴不安的回声。
他始终不敢回头。
29.
那男孩子升了年级后换了发型摘了眼镜，居然摇身一变，成了文科班的风流才子，据说写起情书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，用这么老掉牙的办法居然也能打落一地芳心。
这都是黄少天朋友告诉他的。他们当然没有别的意思，甚至恐怕都忘了分班前他们原是同学。
黄少天当时也没想起是谁，顺口嘲笑说看来你这是常去找人家帮忙啊。眼前忽然晃出自己当年回原位搬书时，同桌埋着头、刘海长长挡住眼睛的影子。
他看起来那么伤心。
朋友揶揄：“嚯，你连送都没处送去。”另个八卦说你也太挑了，还是太纯了，还是嘿嘿…有什么隐情～
黄少天突如其来的沉默惹得朋友吃惊，他自知不妥，可心里沉沉发坠。
对少不更事的愧疚很重，可绝不会让心脏像被攥了个紧，这样沉沉的，发坠。
下午喻文州在门合上前的那一刻都是笔直地对着他，姿态出奇强硬，仿佛下一刻就又要闯来。神色却还是泄了密，长长的眼睫垂下来，好像迷惘，好像无奈，好像…也很伤心。
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火呢。
生喻文州的气？因为喻文州自作主张，因为他玩心眼。还有…
如果那时是他呢？自己会不会在第二天毫不犹豫地换走？黄少天站在大路上很久没挪步，冷风吹得他直哆嗦，忽然从脑子里抖出了这样一个问题。
喻文州并不是他的高中同学，在新生群里认识他之前，黄少天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。
如此假设看来毫无意义，毕竟今时不同往日，只是最深处那份惴惴的重量忽然跟着跳了出来，被忽略这么久，想不到它竟贯穿始终，至今依然如鲠在喉。
黄少天从小到大，生活可谓阳光普照。他常年是考第一，淘气，备受父母信任，兄弟成群，但仿佛是太用功或是不开窍，一直没有女朋友。
很多人开过这个玩笑，黄少天也笑，然后告诉自己这一切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。他表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天赋与努力，在各种信任的钦佩的目光里奋力驱着自己上进，终成无与伦比的优秀，因而仿佛掌握特权，可以从不回头。
可到如今，在这个漆黑、寂静的夜里，送别了同路，冥冥中有些声音忽向他发问，仿佛来自天地，仿佛出自五内。
他无法转移什么目光，似乎不得不立即展卷作答。
喻文州看向自己的目光一直是温和又坦诚的，他说少天，我是同性恋，一直没有告诉你…
那居然已经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情了啊。
而他没有说，却有做的，又不知多少。
要断交吗？
自己真的会立即换走吗？
就算当时也会… 如果一直是他呢？如果从那一开始到现在，都是喻文州呢？
那些逝去的时光，回首看时，却只是一个瞬间。像是细碎的粉尘，只见从时间的指缝里落下的闪烁流光，再辨不清什么才是真实。
然而既尚有岁月漫长，时间又这样不依不饶，终有一日，逃无可逃。
黄少天低头张牙舞爪地在微信群里跳文字泡：气死我了我脸很大吗？！！刚刚一看电话居然扣了！！！！
他妈妈回个流汗表情，发条语音跟他说什么早点睡记得收快递。他们大概以为他在宿舍，完全想不出儿子现在还独自在路上晃。
还有更多事，他们从没想到吧。
黄少天能得想出，爸妈之前看着莫名挂掉的电话，在那边对视一眼，微微犹疑的样子。心思却随着散漫开来：
很多事尚待解决，自己，父母，舍友…还有，逃不开的，喻文州。
怎么办啊，黄少天想想叹口气，心里那个气球随着长长地“嘶——”了一声，却仿佛是有撒去的趋势。
还没有答案，可…总要答的。
这就是目前的答案了。
手机响，方锐在群里代表605@他：你跑哪了喂！十一点大魔王要查寝来了！！还活着吱一声要打掩护早说啊！
哦查寝，是了！
黄少天当然立即往回走，同时手速奇快，以“猴子称大王”开头把方锐大骂一顿；方锐回应虽不如他多，但切入及时，条条语带机锋，越多想越是不妙。
两人你一句我一句，从打字变成语音，堪称是火花飞溅，异彩纷呈。而且还很有辩论风格，光动嘴，不动气。撕了一会灵犀一动，忽而一拍即合，转头联手地图炮看热闹正酣李轩和徐景熙。
群里热火朝天扭打成了一团。黄少天总看着手机，所以走得很慢，但脸上越来越多笑意。他终归还在前行——
“来电了！！”李轩发的语音里隐有徐景熙的一声喊。
归处定有光明。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