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喻黄】梦山 01
原作向。
第七赛季夏休前的几天，无事发生。
01 烟霭
一大早，快八点钟，黄少天敲王杰希的门问有没有看见队长。王杰希门虚掩着，他老实不客气地推门就进，“哐当”一声又退了出去。屋里的烟气大得熏死人。
黄少天在外边乒乓踹门：“叶秋你个老烟鬼，我X，你别不吱声，我知道你在里面！你这不是祸害人吗？”
果然是叶秋的声音，不紧不慢道：“没请你来啊。”
黄少天隔门呐喊：“用你请，路见不平我降妖除魔来了我！靠，给你把火警请来你就高兴了！”
叶秋叫他进来说话，黄少天当然不答应，于是叶秋再不理他。黄少天又拍了几下门，这才薄情寡义地问：“老王呢？王杰希？你被绑了？被绑了你咳两声，我这有方神的QQ，让他带人赎你。”
喻文州的声音说：“少天？”
黄少天“啊”了一声，为难又不假思索地握住把手，深吸一口气，推门进去了。
“火警”还真不是夸张。黄少天顶着一层暗沉的白烟往里进，就觉掉进了法治节目摄影现场，管是录什么吧，整体就透着不健康的气息：“叶秋，你大爷的。”
烟气流进了肺里，他很痛苦地骂得更凶了，好比古时候荒地上赶夜路的人骂鬼：“哎呀我靠，这是什么好事吗，就不能少他妈抽两口。还捂着一屋子烟聊天，要成仙了，啊，位列仙班了？”
叶秋叼着烟啧了声：“火气这么大。”
黄少天说：“烦你不行？抽烟你就好好地抽，这太过分了，一屋子都成白的了。我他妈最烦弄个什么东西没完没了不撒手，你没见过烟啊？还是你想先毒死老王，再毒……再严重干扰我们队长，通过低劣手段重新夺冠。你就要想好，这种冠军你是守不住的，毕竟他们微草的野火烧不尽，没了一个，还有千千万万个老王站起来。”
王杰希冷冷地说：“真是谢谢你了。是我这屋通风不好。”
黄少天：“客气，客气。通风不好你把老叶弄出去不完了，你不弄我弄，这太呛了这，我真忍不了！”
叶秋笑：“你当我一个人弄的？”
黄少天警惕地瞪他，然后眼角有点光一闪。他扭头看，喻文州手里燃着半颗烟。
黄少天：“……”
黄少天：“队长我错了。”
这是黄少天进屋后最短的一句话。话音落时，他已飞一般坐到了王杰希椅子扶手上，试图隔绝喻文州的目光。为了转移注意力，他还咳嗽了一声，煞有介事去看小圆桌上的烟灰缸：“老王你抽烟倒少。”
王杰希疑似瞪了他一眼，用得是比较大的那一边眼睛，所以到底瞪没瞪，不可考。
王杰希说：“我没有瘾。”
黄少天随口说：“队长也没有——我说你们三位凑在一起，怎么看着不像好事。有阴谋？嗯，老叶？见了我就不说了。”
叶秋没准备放过他，取下烟仙气飘飘地一弹：“这不光听你说去了。啧，叭叭的满口抹蜜，可太好听了。”拖长声音，“流连忘返啊。”
黄少天从王杰希斜后面探出头：“我可去你的吧。‘流连忘返’是这么用的吗，没文化。”
当他意识到喻文州正看他时，那个染成奶茶色的脑袋又迅速缩了回去。黄少天从来没有拐着弯骂过人，尤其骂得还是喻文州。虽然立刻就道歉了，但一团巨大的尴尬仍笼在他脑袋上。
坐立不安地扭了扭，他开始找王杰希麻烦：“我脸上有东西？你看我干嘛？你们怎么不说话？”
叶秋慢悠悠抢白他：“抽烟不行，看你不行，不说话也不行。小卷毛，娇气，唉。”
王杰希烦他了，不动声色地一抽椅子。黄少天眼明手快揪住王杰希领子，安坐着继续出言不逊：“卷得又不是你的毛。老叶你少惹我，我看你今天是诚心要讨厌。老王还暗算我，是不是你调唆的？真是一句好话也没有……”
喻文州终于来阻止他：“好了，少天。”
黄少天说：“队长你看见了，叶秋抽烟！”
叶秋喷了：“你小学生啊，还带告状的？”
黄少天站到喻文州那边去，头也不回的说：“队长刚说了，让我不要和你这种人说话。”
喻文州不好明着支持黄少天见谁怼谁，但看他这样大杀四方，忍不住要笑，便扭头去熄自己那半根烟。熄过仍怕气味不好闻，把黄少天往阳台方向让，又问他过来做什么。
黄少天说：“我找不到你，本来想自己先吃，结果下去发现没有餐券，是不是你拿着了？”孩子似的拧着眉。
其实他远不必这么守规矩，一张脸足以通行。
喻文州哦了一声，说，忘了。向黄少天撑开口袋。黄少天就也忘了皱眉，伸手去把两张纸片都装到自己衣袋里。都装好了，又重新取出来看，什么新奇东西似的，看完再塞回去。
喻文州留意到他一番举动，又有点想笑，便过去想说些什么。黄少天却会错了意，捂住口袋往后躲。喻文州一愣，后退，黄少天正好故意似的跳了回来。
一时站定，两个人互相说：“你怎么了？”然后都觉滑稽，相对着笑。叶秋和王杰希要反应一下才知道他俩在笑什么。
王杰希忍不住说：“你们两个……”
喻文州笑着，别过头抬手……看样子是要抽那根不存在的烟。黄少天再次推了推已经大开的阳台窗，没什么作用，只被太阳晒了一脸。
他很明显地快活起来，朝王杰希说：“对了，刚联盟的人让我叫你们下去。你们什么时候走？别晚了点吧。老王你的是飞机，老叶是——”
“飞机。”叶修说。
“N市到H市坐飞机？你才娇气！”
叶修诚恳道：“没，就是有钱。”
黄少天：“……”
黄少天“死灰复燃”：“你有钱？你哪来的钱。你的不是都送给那些退役的……”
“是借，好不好。有借有还，再借不难。”
“哦，所以钱烧手是吗？要不要特意错过一班，然后买第二张机票来证明一下？烧不死你。”
“好厉害，你不管他？”叶秋向喻文州说。
黄少天看了喻文州一眼。喻文州静静的，抄着一边口袋看他，样子颇愉快，形成一种古语云“带笑看”的美好神态。（这句带笑看绝壁是我哪里看到过，非原创标明）黄少天遂理直气壮地说：“凭什么管我，我又没说错。叶秋同志你也太天真了，这可是我们队长！能给你拉偏架？当然不可能！”
既王杰希之后，叶秋也忍不住了。他本不该听岔的，但是黄少天和喻文州所在的空气诡异地黏腻，弄得他眼涩口酸，理解力随之出现了一些偏差：“‘你的队长’？呵呵。”
黄少天当他故意歪曲，让他不要阴阳怪气，同时自己十分阴阳怪气，嘲讽老叶同志多年不在阳光下出没，思想严重饭圈化，是时候退出历史舞台——其实他的意思是CP化，但无所谓了，都是初代选手玩不转的新名词。叶修微博都没有，果然听得含糊，没有回击。斗嘴随之告一段落。
喻文州和黄少天没有跟着叶王下楼，中途回房收拾行李，他们航班更晚。
黄少天已经发觉自己刚才口误，很是不甘，于是拉着喻文州说了一路的饭圈和CP。他学到的全抖了出来，饭圈不好玩，CP很好玩，谁和谁怎么样……他说真的有意思。虽然有点疯……但是很有意思。粉丝眼里的世界特别简单，一切关系都可以是谈恋爱，又甜又柔软，而且快乐……女孩子真是可爱。
喻文州又是没法附和。黄少天的感情总是很充沛，有时候明明只是喜欢上什么，听他说话却像是“爱极了”。他不能任由他这么说，CP真有意思什么的。联盟摆明了要把荣耀弄成“国”字头，“国家级体育竞技运动项目”。正这个节骨眼上，鉴于电竞本来就不是主流，鉴于各队商业了才没几年到处兵荒马乱（冯主席开会用词是“乌烟瘴气”），鉴于刚比完赛粉丝们正激动，鉴于主席又不太喜欢黄少天，这种言论要被媒体收去绝对会出问题。
但喻文州又觉得自己能理解黄少天。以他看其实黄少天并没怎么热爱CP，只是喜欢明快的东西。“又甜又柔软”的也行。身边没有现成的，黄少天就会自己去找。他总能找到点什么让自己高兴起来。
黄少天还在说，神秘兮兮，要下咒似的：“反正现在她们觉得所有正副队都是一对儿。她们说方明华本来要当副队长的，但看到小江，他知道自己无法介入这样一段关系……哈哈哈哈哈。队长你不要这样看我，她们开玩笑的，她们自己也知道。我当然也知道！但这逻辑还挺顺的是不是？哈哈哈，太沙雕了。”
喻文州直起腰：“你从哪听说这些的？”
黄少天说：“你说CP粉？我微博下面到处都是。这两天我还和李轩说这个，他也有，方锐也有，哈哈哈！”
李轩，方锐，果然。喻文州就像家长听说自己儿子的淘气同学似的想。
黄少天继续说其他正副队。比赛刚结束最大赞助商就通过联盟把所有明星选手圈到N市来，这两天又是联盟开会又是拍宣传视频又是打表演赛，连轴转，累死人。海绵里挤出的一点点水全被他和李方等人拿来聊这个了。不说自己的，少说对方的，大嚼其他不在场人士的舌头，快乐似神仙。他们发现每个人、每两个人在CP粉丝的嘴里都可能拥有一段惊世绝恋，好像他们不是来打荣耀的，而是来参加多支线恋爱真人秀的。
真荒唐。然而，快乐啊。
喻文州始终预备着喊停，预备与黄少天展开一段关于“能说不能说”的恳谈，但这是个分寸问题而非是非问题，喻文州又忙于打包行李，这预备难免做长了一点——也许过于长了。黄少天兴致勃勃、趣味无穷地在一边大谈特谈，谈得喻文州耳朵里汩汩地满是快乐的回响。
背后说人不好，聊八卦也不高明，但喻文州很喜欢黄少天坐在他床头那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。他又有一点想笑了。
一不留神，他问出一句：“难道嘉世的是叶神和刘队……”没说完，他反应过来了。
“不会不会，有苏妹子在嘛！”黄少天惊喜地说，“怎么样，确实有点意思吧？”
喻文州稍有些后悔，更多是哭笑不得，这句话一问他简直没法和黄少天谈了。不过算了，少天这么高兴，干脆改天吧。他便也不说什么，继续低头做事。
发现喻文州也有兴趣，黄少天更高兴了，跟他说老叶苏妹子呼声可高，大家都觉得很OK，叫什么“叶橙”。又说叶秋活得跟个吸血鬼似的人能有这种人气？沾我苏妹子女神圣光罢辽……
决赛才出了好几个大新闻，难说一会有没有记者蹲守。喻文州怕黄少天太高兴，一路说到镜头面前去，想换个话题，但黄少天嗖嗖嗖地叠好了最后几件衣服，先一步送到他手里。
喻文州一低头装箱的功夫，听黄少天得意地总结道：“虽然老叶他们在男女CP里面最厉害，但从整体来看，还是打不过咱俩。”
喻文州蓦地抬头。
黄少天还没品出其中的暧昧处，跟喻文州对视片刻，忽然跳了起来，跳到一半又坐回去，很不自然地双手扶膝，说：“这有什么，这……我不是说了吗，是所·有·正·副·队。这很正常。这年头谁和谁都可以说是有一段，各种细节痕迹，没有都能硬造！啊不是，也没那么可怕，大家就是开开玩笑——队长你不要想歪。”
越说越急，越描越黑。要说之前黄少天“得意”还算无邪的话，一个“想歪”可是十足欲盖弥彰了。还说“这很正常”，一本正经的……他这表现就很不正常。
喻文州能理解，但又想笑了，在黄少天面前忍了住。这一早上他总在忍，忍得心痒，于是难得犯坏，问：“什么叫‘想歪’？”
他本意是想听黄少天怼回一些鬼斧神工的绝妙语句——黄少天恼火时特别擅长这个；或者跳起来跑了——也是时候下楼了；或者干脆放弃地拖长嗓音叫“队长啊”——喻文州比较喜欢最后这种。
但什么都没发生。黄少天张口结舌看了他片刻，忽然弯腰去扣锁，一低头，脸红了。
好像有人一枪打穿了喻文州的心脏。
与此同时，屋外有人敲门。黄少天下意识应，一抬头，喻文州来不及收回表情。
连喻文州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，肯定是有什么不对——很不对。黄少天好像跟着乱了一瞬间，但他正在起身，站起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。
喻文州看着黄少天走到门口，开门，理智才逐渐回笼。失措的血液仍在身体里奔流冲突，理智复位很快，镇压他们却需要时间。喻文州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。有某种东西藏在一言一式之中，被他们你来我往地传递，喂招一样，越喂越偏颇。然后气氛到了，再简单的东西在气氛里都被无限复杂。
但喻文州又有一点说不出的意犹未尽。打断来得太突然了，他们两个造气氛的人，理应有权在气氛里沉一小会……
然而他也知道，气氛就是荡然无存了。
黄少天冲外面说：“好，好，谢谢你。”把人送走，扭头说，“队长，叫咱们下去了。”
喻文州推着行李箱出来：“今天好像总是催。”
“我问了。刚才那个偷偷跟我说，底下要玩突击采访。他没说太清楚，应该是比较趣味性的那种，玩玩游戏答答题。”
“全程录影？”
“应该是吧。咱们这箱子放在前台好了。”
喻文州想着：后期会剪辑，没什么关系。但还是从上到下打量一下黄少天，给他翻出一角领子。
黄少天笑说：“那个小哥来的路上肯定刚碰见了张新杰。”
喻文州还是打量他，没什么表情，黄少天觉得他好像有点不满似的，说不上哪里，隐隐透出来。喻文州又拨了一下黄少天的头发。黄少天晃脑袋，满头小卷毛生动地摇了起来。
喻文州短暂笑了一下，然后反射弧挺长地说：“怎么这么说呢。”
黄少天：“一开门，他管我叫‘黄副队’，哈哈哈哈哈哈！毕恭毕敬的！这是受过教育来着。”
喻文州真笑了，说：“走吧。”
黄少天拔卡，关门。两人开路。
“餐票在……”
“我这里。刚才你给我了。”
“好，对。你饿了吗？”
“饿一早上了！”
TBC.
